无事为花忙

周萍文/摄

“小村姑”店里看到一个盌样的花盆。哑光的白瓷，上面浅浅描着一枝素莲，盌口一侧有道细细的裂纹，像旧旧的时光印迹。一眼就喜欢上。

适合养多肉。选了一朵魅惑之宵，景天科石莲花属，湿土种上。窗前细看，瓷盌中浮一朵青莲，每一瓣，从叶缘到叶尖，艳艳的红。真有种光阴深处的魅惑之感。

J说，又要开始折腾了。想想也好笑。当初是因为喜欢那些多肉的名字：静夜，花月夜，熊童子，子持莲华。然后，是喜欢上一个个小花盆，觉得每个盆都应有一颗适合它的多肉。店里淘，网上淘。那段忙碌的日子哦。还买了小羊，小鸭，小瓢虫一些饰品养在盆里，阳台上摆的满满的。可是，一个假期，精心呵护的多肉说没就没了。那盆最喜欢的沙地玫瑰，眼睁睁地看着它一朵一朵在枝头枯萎，最是无力。发誓再不养了，小盆全部送人。

J的一颗大和锦，粗粗笨笨，因为是儿子送的生日礼物，一直养在办公室。有天无意中一瞥，竟抽出了花茎。此后近两个月，细细长长三根花剑，顶端挂满红红的小铃铛一样的花苞。笨笨粗粗的大和锦，也有这样精致的心事！

哪里还忍得住？为一朵花心动原本就是很轻易的事儿。

学校花匠送我的蓬莱松，往斜里长出两根新枝，嫩嫩的小伞一样的松针，弯垂下来，姿态极佳。先前的瓦盆被我换成白花盆，还是觉得不般配。网上淘了很久，才寻到一个手工土陶罐，熟褐色，单耳，罐口是不规则的心形，土土旧旧的味道。蓬莱松种在里面，放上几粒鹅卵石，松枝长长的一边垂下，绿意盈盈。无疑，这样的遇见是最倾心的。

家中花不多，每一株都有故事。君子兰养到第八年才窜出花茎，顶着一簇小花苞，夹在叶子中间，让人又是喜又是忧：这样夹着要如何开哦。好在一天天亭亭净出。此后每年花期如约，从11朵到22朵到27朵到31朵。去年根部萌出新芽，移了送给爸妈，老人很喜欢。放在酒柜上的天门冬，铺垂下来像绿瀑，也是养了六年才开出细碎的白色小花，星星点点。那天无意间发现了一枚果子，小小圆圆的青绿，惊喜得不得了。朋友笑我说她家的天门冬结过好多果子，我也笑她理解不了与一枚果子相互“驯养”的幸福感觉。

搬家时，我妈大老远从老家带来一盆万年青，还有一盆说是芨芨草。养了一年，芨芨草开花了，淡紫色，微香，极美。忍不住发了朋友圈。有个甘肃的朋友说这不是芨芨草，她可是芨芨湖里长大的。然后就有人在“形色”里查了，说是“吉祥草”。我乐了，估计买花时人家就说是吉祥草，我妈年纪大听岔了，这小老太太可真逗。可有一点我妈是对的，她老远背来的就是一株幸运草。

G喜欢摄影，有一天他给我们看一幅照片：黑色纯净的背景，中间一朵洁白的花朵，光从花朵背后照过来，又清透又朦胧，像暗夜中的神话。G告诉我们：这是昙花，就开在教工宿舍楼东边，他移栽了一株，这是昨晚开的，还有一朵估计今晚八九点钟开。

那晚我们约了去看昙花。近九点钟，昙花如约绽放。汪曾祺说梨花的瓣子是月亮做的，不知道老先生有没有见过昙花。洁净似雪，莹润如月，从花托到花瓣再到花蕊，昙花的每一处都超乎想象的精致。

昙花众多别称中，我独喜欢“夜会”。那样清醒孤独的一夜又一夜，昙花期盼过怎样的遇合呢？也学着扦插了两枝，养在阳台上，现在已是叶片葳蕤。G说要将多余的叶片剪去，花枝才够茁壮才易开花。终是舍不得，就让昙花慢慢地长吧，我慢慢地等。这世上所有的遇合，其实都是缘分。

喜欢这样无事为花忙。路边看见一个破损的陶罐，有眼缘，便捡回来种上一丛千叶兰；酒桌上不善饮，却觊觎人家的白瓷酒瓶，欢欢喜喜讨了清水养上一枝常春藤；亲戚家的青花海碗不要了，拿回来，挖点塘泥，高高低低种上一簇铜钱草，书桌上便多了点荷塘清韵……

总有些细碎的光阴是用来安放自己的。把它留给花草，淡淡喜，浅浅忧，便觉安稳静好。

海子说，人类要像植物一样幸福。

草木有味凭心生活与你共享